哮天犬扮演者陈创（哮天犬扮演者宝莲灯）

“哮天犬”大家都知道，它的主人是二郎神。

“谛听”呢？“真假美猴王”一段，俩猴子打到了地府，让十代阎罗帮忙辨真假，阎王们辨不出，地藏王菩萨叫他的宠物“谛听”来听。这“谛听”本领非凡，“他若伏在地下，一霎时，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、洞天福地之间，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，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顾鉴善恶，察听贤愚。”那么，“谛听”有没有探明假猴王的来历呢？听他怎么跟地藏王汇报：“怪名虽有，但不可当面说破，又不能助力擒他”，因为，地府里没有谁能打败假猴王、地藏王接着追问那该怎么办。“谛听”含蓄地说“佛法无边”，意思是让他们找佛祖去。

关于“谛听”，《西游记》中就这么点文字，不过真的让人印象深刻。它到底是什么动物呢？

其实，“谛听”是一只白犬。跟“哮天犬”是同类。

从狼到狗

先来介绍狗这种动物的一些“科普”知识。我们人类饲养的哺乳动物中，驯化最早的就是狗。据研究，狗的驯化大约是在距今4万年至1.5万年前。狗的祖先是狼。关于驯化这个话题，我们通常会说人驯化了狗、猪、鸡等家禽家畜。不过也有学者通过实验研究提出另一种观点，认为在从“狼”到“狗”的过程中，是狼选择了人，而不是人选择了狼。

这事初听起来没什么道理。人为“万物之灵长”，怎么可能是狼选择人呢？但是，自然界的很多真相恰恰就是这样。举一个我们身边的例子——花与蜜蜂的关系。蜜蜂以及其它采集花蜜花粉的蝴蝶、金龟子、蚂蚁等等昆虫，都有个名称叫做“访花昆虫”。表面看来，它们是“动”物，在花朵间忙忙碌碌，采花酿蜜，似乎一直处于主导地位，而实际上，花朵从昆虫身上获利更多。真相是，植物为了把自己的花粉传播出去，逐渐进化出了漂亮耀眼或者芳香诱人的花朵，来吸引昆虫采集花蜜，顺便把花粉粘在它们身上的细毛上，当昆虫访问其它花朵时，自然也就把花粉带过去了。所以说，在花朵和访花昆虫之间，不是昆虫“利用”了花朵，而是花朵“驯化”了昆虫。

狗，以及其它家养动物与人类的关系，也有类似的情况。狗的祖先狼是很聪明的一种动物，而“聪明”最大的表现，就是善于生存，善于变通，通俗地说，就是“识时务者为俊狼”。在人类从狩猎逐渐走向农耕的过程中，有了剩余的食物，一部分狼，特别是幼崽，选择逐渐靠近人类，以“听话”为代价换取食物；而人类也发现，这些“小狼”长大之后，忠诚度很不错，还能帮上很多的忙，诸如看家、狩猎、作伴等等，于是，从“狼”到“狗”的驯化就开始了。

现在的狗不但品种多，功能也分得很清楚。比如著名的德国“黑背”，特别适合做警犬、搜救犬；“边境牧羊犬”，适合管理羊群；“藏獒”，高原牧民的好伙伴；“金毛”“贵妇”“比熊”“泰迪”等等，是听话乖巧的宠物。其它还有猎犬、缉毒犬、导盲犬等等。那么，“哮天犬”和“谛听”，各自是什么品种呢？

“战神”的好伴侣

在《西游记》中，“哮天犬”曾帮助主人二郎神两次获胜。

第一次自然是“小圣（指二郎神，人称‘二郎显圣真君’）施威降大圣”。有一种不大严谨的说法，说二郎神之所以能擒住孙悟空，是因为孙悟空有七十二变，二郎神则是“七十三变”，多的那一“变”就是“哮天犬”。二郎神正与孙大圣斗法之际，在天上观战的观音菩萨和太上老君想扔块“砖头”下去帮帮忙，观音菩萨想扔她的玉净瓶，太上老君却说瓷瓶子金贵，别摔破了，还是我的金刚琢儿结实。结果，金刚琢儿打中了大圣的头，大圣“立不稳脚，跌了一跤，爬将起来就跑”，“哮天犬”立即蹿上去补刀，“照腿肚子上一口，又扯了一跌。他睡倒在地，骂道：‘这个亡人！你不去妨家长，却来咬老孙！’急翻身爬不起来，被七圣（二郎神和他的“梅山六兄弟”）一拥按住，即将绳索捆绑，使勾刀穿了琵琶骨，再不能变化。”

这一回孙大圣败得真惨，以至后来过了五百年，还不好意思见二郎神。这也是为什么在乱世山碧波潭，孙大圣看见二郎神路过想请他帮忙，自己却不好意思上前，非得派猪八戒去请的原因。孙悟空是很少服什么人的，只有二郎神他称之为“显圣大哥”，分外尊重。当晚还有一番欢聚，听听梅山兄弟那一番温暖的话：“孙二哥也是贵客，猪刚鬣又归了正果，我们营内，有随带的酒肴。教小的们取火，就此铺设：一则与二位贺喜，二来也当叙情。”真正的朋友情谊啊。

第二天，二郎神带着梅山六兄弟帮忙打“九头虫”，又是“哮天犬”蹿上去一口咬掉了“九头虫”的一个头，“九头虫”负痛而走，才结束了战斗。

其实，“哮天犬”这个名字虽然知名度很高，但是在《西游记》中，并没有这个叫法，二郎神的爱犬叫做“细犬”。到了后来的《封神演义》中，它才被叫做“哮天犬”。而“细犬”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犬的品种。

“细犬”是产在我国山东和陕西的一种猎狗。它头小、腿长、腰细，善奔跑，体形与动物界的捕猎高手——非洲猎豹相似。猎豹的身材是一个强劲有力的弓形，这种身材的好处是，当身体弓起来再弹开时，爆发力特别的大。有些资料说，猎豹在捕猎羚羊的时候，瞬间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20公里，是陆地上的哺乳动物中速度最快的。和它身材相似的细犬，速度和反应力也相当了得。打猎是古人一项很好的运动和娱乐，猎犬和猎鹰则是打猎时主要的帮手，所谓“左牵黄，右擎苍”，细犬即是经过长期驯化的优秀猎犬之一，特别善于捕猎野兔。

《封神演义》中的“哮天犬”，威力又增加了，居然和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样，不用的时候可以“隐形”，用的时候“祭起”才会出现，“仙犬修成号细腰，形如白象势如枭。铜头铁颈难招架，遭遇凶锋骨亦消。”这么一个大家伙瞬间出现，出其不意地咬上对手一口，杀伤力相当的强。《封神演义》中的重量级选手邓婵玉、赵公明、碧霄娘娘，都禁不得这突然的一咬，“哮天犬”的主人杨戬，借此多次反败为胜。

二郎神与孙悟空

“哮天犬”的主人二郎神，也是非常有说头的。小说《西游记》中的二郎神，是之前多个“二郎神”形象的集合体。

在小说中，二郎神是玉帝的外甥，姓杨，是玉帝的妹妹思凡下界与杨姓男子所生，还曾有过一段类似“宝莲灯”中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。而《封神榜》中的杨戬，是玉鼎真人的徒弟，姜子牙的师侄。这两位二郎神，都是“杨二郎”。

孙悟空和二郎神斗变化，隐身逃到了二郎神的“大本营”灌江口，变成了二郎神的模样坐在上面。灌江口这个情节，则来自“李二郎”的传说。灌江口，一说就是四川成都的都江堰（还有一说是江苏灌南），当地有二郎庙，纪念治水的蜀守李冰的儿子二郎。不管在都江堰还是在灌南，二郎神都是被当做“水神”来祭祀的。“水神”的功能类似于龙王，和降雨、治水等有关，也就是跟农业生产有关。不过在“灌口二郎庙”这段中，孙悟空变化的“二郎爷爷”所处理的“日常事务”，又似乎和土地差不多：“他坐在中间，点查香火：见李虎拜还的三牲，张龙许下的保福，赵甲求子的文书，钱丙告病的良愿。”这也是意料之中的，民间常常赋予某个地方性神灵多种职司。

不过，小说《西游记》中的二郎神和《封神榜》中的杨戬，在主体故事中更像是“猎神”加“战神”，作为猎犬的“哮天犬”时时随侍身边。乱石山碧波潭那一回，二郎神就是打猎回家时碰巧路过，“领梅山六兄弟，架着鹰犬，挑着狐兔，抬着獐鹿，一个个腰挎弯弓，手持利刃，纵风雾踊跃而来。”二郎神的“猎神”加“战神”特点，据说来自于南北朝时的氐族人英雄，另一位“杨二郎”的传说。这位二郎是“战神”，而且二目之间还有一立目，这正是如今二郎神形象的一大特点。在小说《西游记》中这“第三只眼”其实并未出现，后来的影视作品中倒是总会用上。有人推测，这是氐族“黥面”习俗的艺术化——即故意将双目间的额头割破，留下疤痕，涂以墨汁。既是战神加猎神，这位氐族传说中的“二郎”，自然会带着一只神犬。

而说到“小圣施威降大圣”，也就是二郎神打败孙悟空这件事，故事却来自一位叫做“赵昱”的二郎。传说“赵二郎”在隋朝时任嘉州太守降伏过水中的蛟龙，后来成仙。前文“牛魔王”一章提到的元杂剧《二郎神醉射锁魔镜》，其中的二郎神就是“赵二郎”，而元杂剧《二郎神锁齐天大圣》、元杂剧《西游记》中的二郎神则是“杨二郎”，小说《西游记》沿用了后一种说法。

不管姓什么，反正二郎神和哪吒，是孙悟空横空出世之前的仙界两大降魔高手。在《二郎神醉射锁魔镜》中，二人联手，擒拿了“九首牛魔王”和“金睛百眼鬼”；在《二郎锁齐天大圣》中，二郎神擒拿了齐天大圣及其兄弟通天大圣和耍耍三郎；在元杂剧《西游记》中，哪吒擒住了“通天大圣”孙行者，而二郎神和他的“细犬”降服了猪妖“猪八戒”。吴承恩自己曾为一幅画题诗《二郎搜山图歌》，写的就是二郎神降服妖魔鬼怪之后搜山的事。而在小说《西游记》中，二郎神的英雄气概，很多都被“移植”到了孙悟空身上，并且发扬光大，不过二郎神仍然是光彩夺目的，还是孙悟空敬服的“显圣大哥”。

《二郎搜山图》

“谛听”和地藏菩萨

现在去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，有地藏像的地方基本都能看到“谛听”，只不过，它的外貌已经被神化了，长得角似鹿，头似驼，嘴似驴，眼似龟，耳似牛，鳞似鱼，须似虾，腹似蛇，足似鹰，比传说中的“四不像”更怪，人称“九不像”。谛听的原型，却是一只狗，而且是我们日常见到的最普通的白犬。

这就要追溯一下地藏菩萨的故事。地藏菩萨是佛教在中土的四大菩萨之一，他“主管”的工作，是在地狱中“度”那些为恶的灵魂，所以在小说《西游记》中，地藏菩萨会和十代阎罗住在一起。佛教四大菩萨观音、文殊、普贤、地藏，对应的道场分别是普陀山、五台山、峨眉山、九华山。四座山中，五台山作为文殊菩萨道场，兴盛是在西汉末东汉初，而九华山地藏道场的兴起，却要晚得多，具体说，是在初唐时期。

有一个著名的“金地藏”的传说，说在那时，九华山来了一位新罗国（朝鲜半岛古国）的僧人金乔觉，随身带着一只叫“谛听”的白犬（有些文献称为“善听”、“地听”）。这位僧人在九华山修行一生，多为善事，坐化之后面目如生，经久不朽，据说面目酷似地藏菩萨，人们就认为金乔觉是地藏菩萨转世，遂尊之为“金地藏”。与金乔觉形影不离的白犬谛听，也被尊为神兽，一起供奉。

至于谛听这条狗到底是什么时候、以什么机缘开始追随“金地藏”的，就没有确切的记载了。有一种说法是，谛听是金乔觉在路上收养的一条流浪狗。听起来有些可笑，但是细想想，不是没有道理。因为，金乔觉是从新罗国一路来到我国安徽的九华山的，路远迢迢，堪比真实版的玄奘西天取经。古代的行脚僧人，遇到寺院可以“挂单”休息，更多的时候遇不到寺院，也没有人家的时候，就只好风餐露宿了。这种情况下，估计会经常遇到流浪狗。像金乔觉这样的有道高僧，估计会心存悲悯，把化来的吃的分给狗，而狗是讲情义的动物，受此恩惠追随报恩，这也是讲得通的。

有人研究了九华山兴起之前各地零星供奉的地藏菩萨的雕像、画像，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——谛听的前身，应该是一只金毛狮子！至于为什么在九华山变成地藏道场之后，金毛狮子就变成了白犬，专家的结论是，这恰恰反映了地藏信仰在中国世俗化的过程。

其实，“金地藏”的故事本身，就能说明一些问题。就仿佛说，唐僧的前世是如来佛的二徒弟金蝉子，这个金蝉子远远地在灵山，在云端，而金蝉长老化身的唐三藏，却是近在眼前的，他有优点也有缺点，还有七情六欲，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。“金地藏”也是如此，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人，有国籍，还有故事，多亲切啊！所以他的伴侣动物，由传说中的罕见的威风凛凛的狮子，变成了一只普通人家都有的驯顺的白犬，那也是很搭的！

“谛听”最终被“定型”为一只狗，既有着忠诚不二的品格，又具备超凡的听力和洞察力。“谛听”一词出于《长阿含经》等佛经，本意是从心中明白地听闻佛法，以“谛听”为名的神犬，能辨别世间万物的声音，所以在《西游记》中，它能帮助地藏菩萨辨别出“真假美猴王”。